五台山的一堂早课,教你读懂修行
五台山的寺院,五台山的早课,要比别的地方更“土”一些,也更“旧”一些。古旧的大殿,日日年年,在同一个时刻被鼓声唤醒,在诵经声中安宁,几百年来没有变过。
这绵延的山峦间,错落着百余座寺院,在夜雾朦朦的凌晨,却都一同醒来,做同一件事:早课。巍峨的山峦见证着清苦的修行,青松从苗木长成苍天大树,年轻的僧侣与岁月同行,变成耄耋老者。
百年的传统延续不辍,令人感慨。毕竟,这不是欢乐的、可以享受的节日,而是清苦的修行方式。
作为一个庸俗的凡人,我得说五台山的早课,要比别处艰难许多:山里凌晨气温极低,古老的大殿没有供暖,却还四处漏风。
我在黛螺顶上过一次早课,记忆深刻,那时候念得什么经,浑然全忘了,但至今忘不了打颤的双腿和冻得又肿又紫的手指头,忘不了因寒冷而麻木的脚,和跪下去站不起来的尴尬。
相对而言,去外地的寺院,尤其南方的寺院,我倒是很勤快地去上早课,一堂不缺。
虽然自诩佛弟子,但我是个惯没有觉悟的人,不仅懒惰,还特别擅长找理由与自我安慰,嘴里说着“随缘”上早课,行动上就“人为随缘”,住在五台山的日子里,能不去就不去,心里还想,我又不傻,我干嘛非要去大殿里挨冻呢!
 
这样的想法从小时候,一直伴随我很多年,直到某年腊月,北京的一位居士来朝台,她一来就说要感受一下五台山的早课,想体会一下不同的氛围,作为朋友,我是不能打击她的,作为佛弟子,我更不能随便乱说话“断人慧命”。
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舍命”陪君子,忧心忡忡地告诉她多穿点儿,能套的都套上。
她似乎没有察觉“危险”,依旧很高兴地应下。
凌晨时分,夜色仍浓,梆子声敲过,我就陪着“兴奋”的朋友早早到了院子里,当值的法师正在上香,法师叫我们过去,一人一柱清香,礼敬本师释迦牟尼佛。
法师笑着对我们说:你们这可是真正的头香了。
朋友自然十分欢喜,离早课开始还有时间,晨钟还未敲响,我们两个就站在大殿门前等待。
呼吸之间,哈气如霜花飘走,古树高耸在茫茫的夜色里,大殿门前一盏灯,诸佛菩萨圣像就映在小小的玻璃窗格里。
十分寂静,十分清寒,加在一起,是十分的别样滋味。我惧于寒冷,瑟瑟发抖,朋友欢喜于古老早课的殊胜,兴奋且感动。
事实上,她并没有穿足以御寒的衣物,而且在五台山,即便把自己裹成球儿,也不见得会暖和,寒风就像是无情的刺刀,呼地一下就撕裂你所有的防御。那时候我想,她可真是虔诚啊。
早课毕,她的手变得红肿,我忍不住幸灾乐祸,说她:“自找罪受,干嘛非要上殿呢,我们做居士的,家里念念得了,又不真出家。”
她只笑笑,对我说:“能在这样的环境里上早课,是福报,梅花香自苦寒来,没有艰苦的环境,又怎么扔掉自己的习气,扔掉自己的各种执念贪心呢?”
“虽然别人讲在心不在表,可是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的心,又有什么价值?能和师父们一起上一堂早课,想想他们几十年如一日,我就更觉得自己需要忏悔反省,做佛弟子的,第一件事难道不是忏悔自己吗?”
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朝台的路很长,也很艰险,那一路上,都是虔诚的信徒,那一路上,都有经文空灵的回响,那一路上,充满了檀香梵音的神圣。朝台的人难道不懂艰难,难道没有苦痛感觉么?
不,他们有,但是,他们为了信仰能克服。
那时候,信念不必用文字来表述,信仰在心里,在每一个人坚定不移的步子里,在每一个人渐渐扬起的轻松微笑里。这才叫修行,不是假模假样做个样子,就期望自己能断除习气,得到正法加持。
正如同虔诚的灵魂不必寻找神迹,虔诚的内心也不必追逐宁静,真正的修行,就是这一堂寒风中的早课。
编辑:刘丽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