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涼学堂 |《华严经》中“不可说 不可说”的意趣
《华严经》里面的“不可说”这个词很有意思。一方面它是数量词,在阿僧祇品里面定义“不可说”为一个数量单位,“不可说不可说转”为最大的数量单位;另一方面它有讲不尽、讲不明白、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意思,这与佛教里面很多场合的“不可说”吻合。
比如,问什么是佛?你能回答吗?没有办法回答。因为所有的回答都不能完全讲透“佛”的意思,
比如回答为无上正等正觉,那么这个无上正等正觉就会有一个,无上正等正觉之上的正等正觉比“佛”更具有说服力。所以不能这样回答,只能回答“不可说”。
再比如,问什么是禅?你能回答吗?没有办法回答。因为任何一个回答都无法把禅的意思解释出来,所以只能用“不可说”来回答。其它很多很多的名词都是这样,我们无法回答,只能用“不可说”来回答。或者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个回答更是“不可说”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学过数学的人都知道“极限”这个词。现代科学用极限来精确表示这个“不可说”。这个表达不管是在数量上还是在意思上都很恰当。因为,要标出任何一个度量的高低大小等极限量的时候,你不能在极限坐标上标出来(也就是说出来),一但标出来,就会有一个超过你所标的点胜过它。
从这点来看,佛陀所说的“不可说”这个词就相当于现代科学的极限这个词。只是在两千多年前,还没有人定义“极限”这个词的意思。而定义“极限”这个词的人又不懂佛教,错过了古人已经定义过的名词,从而让我们后人产生迷惑。明白了这点,我们又会对佛陀的能力产生敬仰。
我们在看佛经的时候,要注意今、古人对名词定义上的区别,不要把两者的定义分开(宗门下的话叫“打成两橛”)。像“香水海”这个词,不要一看到海就想起水,然后把自己固化,很明显“香水海”是指我们现代天文学里面说的星云。
另一方面,现代科学大可参考佛教的经典来定义用词,甚至应该沿着佛陀告诉我们的情况去分析自然规律,比如宇宙生命等问题。这样就不会闹出为“宇宙中到底存不存在生命”而争吵不已的笑话了,应充分利用先哲的智慧提高我们的科学进步能力。
不可说 不可说
第一胜义谛
超言绝相 不可言说
可言说者,皆落世俗谛。在佛教看来,似乎这早成定论。因此,每见一些方家谈佛入胜,动辄“不可说,不可说”,仿佛真的“言语道断”了!
在这“不可说”的背后,当然不乏直契真如、已证正果者,但更多的人却是在“不可说”的托辞下沾沾自喜于所证,为自己不努力证真悟道找到一个很好的借口。同时,惶恐于遣词造句,怕一开口就落入世俗谛,这样的人一方面把胜义谛与世俗谛分作两截,从而将第一义真实推到遥远的彼岸,触目者皆世俗假有。
另一方面,这样的缄默不言对于佛教来说有着极大的危害,那就是造成数典忘祖、经学荒疏,以至于后世教理愈来愈浅陋粗俗、证真开悟者愈来愈稀的凋零情景。
这些情况都从根本上损减了“不可说”的高妙境界,起到很消极的作用。那么我们应该如何正确理解这“不可说”呢?
应该如何正确理解这“不可说”
不可说,就一般理解,是指超言绝相,不可用言语文字表达真如实相,其中的“说”主要指用语言文字表达说明可说的内容。乍一看,似乎不可说与说、与可说都已是两回事了,不可说所不可的正是“说”这回事,说之中也无论如何不会冒出个“不可”来缠住自己。
可是,如果我们理解了说并不只是用语言文字表达的“可说”,更是把我们带向寂照明觉境界的指明,那么不可说反倒包容在“说”这回事中了。因为没有名言路绝的不可说,就不会有寂照明觉的高妙境界,从而也不会有真正的说。这说中有了不可说,便不同于流俗的泛泛之说,它是如此精妙而深刻的说,以至于其中有根本说不出的东西,于是便有了拈花微笑等情态。只因其深契不可说的妙境,才成其为说,否则也只是一种更乏含义的表情而已。
不可说如何成其为不可说呢?
不可说的境界如何到来呢?禅宗说“直指人心”,本心自性中即蕴寂照明觉之境,努力去直接指明这一妙境是禅宗的旨趣所在。可指明的方式却包罗万象,除笑、默、观外,还有棒、喝、参等等,不一而足。但其中最重要的一种,还是言说,即借助语言文字进行的指明。
语言以其极强的稳定性、持久性和极丰富的内涵,保存延续着古今一脉纯粹而精微的思与说。没有语言就没有文化,也没有思想的土壤。因而,不可说境界中的精思妙悟都藉着说和言说得以指明,得以实现和延续。正是由于说和言说,才使不可说的境界成为历代贤哲殚思竭虑所企及的妙境。
事实上,佛教经论中对“不可说”问题的探讨是极其丰富而深刻的,而其中的真义却为后世所遗忘。如龙树所造《中论》中有个重要的偈子:
空则不可说,非空不可说,
共不共叵说,但以假名说。
意思是说诸法空是不可说的,诸法不空也是不可说的,诸法亦空亦不空、非空非不空均不可说。但如果随顺机缘设立假名则一切又都可说了。空、不空、亦空亦不空、非空非不空四句总摄了诸法实相,一切都无逃乎其囿。
它们在一方面看来是全然不可说的,另一方面看来却又统统可说了,在其中根本分不出什么可说之际与不可说之际,它们是既可说又不可说的。
这时,如果认为随机设教就是俗谛、自契自证才是真谛,那就是于无分别中妄分真俗了。于真俗二谛之间圆融无碍,才是真正的证道者。真正契入不可说之境,是不会惶恐于遣词造句、害怕落入俗谛的,反而是要以种种善巧方便广布言教,以使教法日善、佛道日彰,这样才能发扬光大佛教文化传统。
在中国佛教传统中,三论宗依《中论》等经典立宗、以二谛学说为中心来组织一切理论,对不可说问题有更加明确深入的阐明。它认为真俗二谛不是所证的实相、所观的境界,而是能诠的言教上的差别。因而,真谛就是以可说契入不可说,俗谛就是把不可说诉诸可说,两者是一而二、二而一的。真俗二谛、可说不可说间了无分别,才是契合真如实相的。
中国佛教的其他各宗,如唯识宗和天台宗,对二谛学说都有深入细致的分析。
唯识宗把真俗二谛分为世间世俗谛、道理世俗谛、证得世俗谛、胜义世俗谛和世间胜义谛、道理胜义谛、证得胜义谛、胜义胜义谛八种。
天台宗把二谛分为理外二谛和理内二谛,理外二谛又有二种:一、不即二谛,又称生灭二谛;二、相即二谛,又称无生二谛。理内二谛也有二种:一、不即二谛,又称无量二谛;二、相即二谛,又称无作二谛。虽然如此,它们都认为真俗二谛究竟不可孤立分割,不可于其上起分别见,如此才能证真契实。
可见,佛教是历来主张融通真俗二谛、兼重可说与不可说的,不然就不会有成千上万卷的经论,也不会有弥漫其间微妙难言的精神境界。那种认为可说是凡夫境界、不可说才是涅槃大德的看法是不符合佛法的。《大般涅槃经》中说:
不生生不可说,生生亦不可说,
生不生亦不可说,不生不生亦不可说。
生亦不可说,不生亦不可说,
以有因缘故得可说。
其中“不生生”是指世俗谛上的初生出胎,“生生”是指一切凡夫,“生不生”是指世俗谛上的死亡,“不生不生”则指没有生相的大涅槃。
这四项实际上又囊括了一切法,从众凡夫,到大涅槃,无论是世俗谛,还是真实义,统统不可说。但如果碰到适当的机缘,或要教化群蒙,或要远播佛法,则一切皆可说了。可谓:
凡夫境既可说又不可说,
涅槃境既不可说又可说。
编辑:魏志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