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襄县七岩山宋代“惠应圣母”信仰的源流演变(下)
五台山旅游网9月16日消息 刘仲堪职官时为团练推官将仕郎秘书省校书郎,随忻州太守庐江何公赴七岩山祈雨。在碑文中他惊异于祈雨神验,也认同村民俗传七岩娘子为代王夫人,同时赞叹了代王夫人的忠烈。全文未见提及佛像遗存,盖七岩山沟谷两面灌木丛生,佛教石窟和摩崖造像容易被草木遮挡,况山上雨水冲刷,落石时有,不及时清理,数十年间便隐像灭迹。唐代晚期,七岩山娘子神信仰便在当地民众心间扎根,人们在最大的洞窟内塑了神像,神像前摆放三寸高的偶人,随祷告跌仆,以跌仆次数象征神意。盖先前百姓信仰以七岩山娘子神为主,地方管吏或文人乡绅附会雅意,写在碑文中,称为“俗传赵襄子姊”,借百姓之口,申自己之意。当此之时,上距北宋征服北汉政权才二十三年,民心正待孚。定襄又北距宋辽边境一线一百余公里,北宋面临辽国的军事压力,政治上和军事上的双重压迫使统治者需要在文化上对当地民众进行教化。北宋皇帝姓赵,是需要寻求古代赵姓偶像来孚获民众精神的。同样的事同时也发生在临近的忻州,忻府区逯家庄村北宋建立了公孙杵臼祠堂,并且指认了个坟冢为公孙杵臼墓,还为韩厥墓立碑,宣扬存赵氏孤儿的忠义精神。在毗邻定襄县南的盂县也有藏匿赵氏孤儿的藏山,其意昭然,用一个自杀的赵姓王室节义女子和九死一生的孤儿来唤起民众对赵氏王室的忠诚,保证北宋边鄙平安。且自后晋石敬瑭割让给辽的幽云十六州就包含了古代国的妫州和蔚州,马龙凤、马保春的《由考古资料看摩笄山的地望》一文通过历史文献和考古资料对“摩笄山”的地理位置作了探讨,认为“摩笄山”在今河北蔚县马头山。在妫州和蔚州两州的民众随之内迁到定襄县境,正适七岩山山形峭拔,佛教信仰处在空白期,就将摩笄夫人信仰附会在此。
从宋代崇宁初年迄今的七岩山惠应圣母(磨笄夫人)信仰
(1)北宋崇宁后的七岩山惠应圣母(磨笄夫人)信仰。从北宋咸平四年(1002)刘仲堪写的《七岩山娘子神记》到宋代崇宁四年(1105)张完写的《敕赐惠应庙记》时间上相距了103年。一百多年的祈雨祭祀,一百多年地方乡绅和官吏不懈努力,终于在崇宁初年(1101)朝廷给七岩山娘子神敕赐封号为“惠应圣母”。《敕赐惠应庙记》碑原立于七岩山圣母洞口。镌于北宋崇宁四年(1105年)。碑青石方座,额题阴刻篆文“敕赐惠应庙记”二行六字。字径7厘米,碑身高123厘米,宽83厘米,厚27厘米。碑文楷书,纵25行,行字20至43字不等,共964字。碑文叙述七岩山地理概况及考究七岩圣母之由来。丞务郎守太原府寿阳县主簿张完撰,陇西李宗师书,京兆师庠题额。
名山大川者,天地由之以通气,而兴云致雨,利泽百谷。产货材,毓鸟兽,而人赖以生。故必有神以司其职,是以先王崇其爵秩,设为庙貌。俾栖其神,而旅祭以时,所以祈福而报功也。功之大者,其报厚,故泰山之云,触石而起,肤寸而合,不崇朝而遍雨天下,则王者祭之。其余岳镇川渎,有能膏润百里而在于诸候境内者,守土之臣得奉祀焉。今夫民之为道,不能自治,故百里不可以无宰,千里不可以无守,是以王者建侯监守,使之分民而治,分土而守,然后民安而国治矣。然则神之所职,亦奚异于是哉?名山巨镇,乃百神所治之地也。亦各司一方善恶祸福,雨旸厉疫之事焉。子产日:“山川之神,水旱厉疫之灾,于是乎荣之者,其以此乎。”忻之属邑日定襄,距邑之东南一十余里,有山曰七岩。群峰连延,参差峻拔,若植旌旗,若列屏帐,谷幽而岩虚,洞深而泉冽。中有七岩圣母之祠,其建置之始,久失其传,殆灵山之所治乎?抑神龙之所宅乎?故其威灵气焰,摄人精爽,造其庭者不寒而栗。常时郡境或遇旱干水溢之患,而郡侯致诚以祷,则时雨时阳,求辄如志。故邦人仰神之灵而奉之甚谨,则七岩为一方之望,其来尚矣。而好事者乃谓:神即古者代王夫人之祠,赵襄子既戕代王于会,而夫人闻之,摩笄自刺。国人哀之,为立祠于此山,以奉事焉。谨按《地志》:“今妫州有摩笄之山,妫水出焉。”妫水之上既有代王夫人之祠,而代之芜城乃在妫、蔚二州之间,距兹东北五百余里,或以七岩为摩笄之山,岂其然乎?或者又谓后人矫立磨笄之祠于此,皆不可得而考也。孔子日:“吾犹及史之阙文,故其修春秋也。”信以传信,疑以传疑,而不敢以臆。夫以仲尼之圣,且犹阙其疑而不传,况其下者欤。呜呼!神虽至灵,然亦依人而行者出。其废兴屈伸,盖亦有数存焉。曩之守臣,仰神之灵,阴骘斯民,利泽一方,而祈祷之效,捷若桴鼓。有请于朝,乞降庙额者,不可一二数也,皆寝而不报。崇宁改元之初,郡侯王公,以相门之贵来莅是邦,治尚清简,民用不扰。故神降之福,而风雨不衍,年谷屡稔。乃思其所以,报神之呪者,遂复上其事于部,使者因闻于朝,果蒙俞允,锡以显号。且神福吾民,今昔一也。而前则报罢,今乃始应,惠应之号,岂非废兴屈伸,自有时乎?神且如此,而矧于人乎?宠命既降,则草木增润,岩谷生光,一邦之人,稚耋胥庆。显则人欢,幽则神悦。然则神不可以不祐于人,而人不可以不奉于神。两者各得其所欲,故德交归于无穷矣!公与邦人,荷神之休,侈君之赐,将刊翠珉,传于不朽。大宋崇宁四年闰二月二十二日建。
前通判朝奉郎赵瑺,左城库副使、前知忻州军州事王演敷奏。
朝奉郎通判忻州军州副事,兼管内劝农事,兼察视保甲同管勾弓箭手骁骑兵围赐绯鱼袋宋尚贤。
皇城使简州刺史权知忻州兼管内券农事管勾弓箭手上护军刘永渊立石朝廷的敕赐封号,将七岩山惠应圣母的祭祀上升到了国家的层面,加之地方管吏的孜孜以求和大力宣扬,使七岩山惠应圣母信仰深深根植于当地民众。然上距敕赐封号短短22年,靖康元年(1127)北宋就被金灭,山西陷于金的统治下。宋人胡曾有诗一首:“春草绵绵夕照低,山前立马叹磨笄。黄莺也解追前事,来向夫人此处啼。”
(2)金、元时期的七岩山惠应圣母信仰。金代和元代俱崇奉佛教,对民间信仰也采取宽容的态度。七岩山现存元代至正二十八年(1368)定襄县尹刘斐撰写的《重修惠应圣母庙》碑,妙行明辩大师赐红衣讲主明峰禧吉祥书并篆。碑文记叙了元代至正二十七年留晖村耆老赵文敬感叹惠应圣母庙累经风雨,年久失修,动员村民出资出力维修惠应圣母庙的经过。其圣母信仰功能还局限在“旱干水溢之灾,或疠疫之疾,邑人必往祈焉。”除了当地民众信仰外,文人也分外垂青此地,登历游览,赋诗咏词。忻州秀容籍(今忻府区)金元文坛大家元好问曾同定襄籍太原府左副元帅周献臣游历七岩山,写下《同周帅梦卿、崔振之游七岩》:“客路频年别,僧居半日闲。同游尽亲旧,举目是家山。世事风尘外,诗情山水间。悠悠一樽酒,落景未知还。”
(3)明、清时期的七岩山惠应圣母信仰。明朝初年,经过元末战争混乱状况后,百废待兴,明代洪武十三年(1380),岁在庚申,刘晖耆旧张文贵感叹圣母庙像毁塌,重新修葺,邀请前监察御史贾统写了《重修七岩庙记》。成化庚子(1480)年的晋国主宝贤堂撰写的一通《晋府重修惠应庙记》碑文透露出了七岩山圣母信仰在此时发生了重大变化,单一的祈雨功能之上又出现了祈嗣功能。今全录碑文如下:
晋国主宝贤堂撰
经考证,晋国主宝贤堂主应为庄王朱钟铉。有了庄王的现身说法,刊刻碑文,七岩山圣母信仰的功能发生了彻底的转变,与当地百姓息息相关的祈雨的功能降退弱化,与四方民众祈嗣的功能上升强化,七岩山圣母信仰逐渐流被宣扬开来,扩大了知名度和信仰度,也吸引了四面八方的人来进行祈嗣活动。
保留下的《重修梳洗楼碑记》记叙了明万历三十六年(1608)和万历四十三年(1615)两次修筑梳洗楼的事迹。明崇祯十一年(1638)《创建灵垣门楼碑记》记述了修筑围墙的事迹。
清代李镕经编修的《七岩山志》记载,从顺治年间,山僧慧海募化重修关帝庙开始,一直到光绪年间西口功德主补林土格斯重修二牌坊,七岩山重修、补修祠院一直不断。
民国八年,山僧明玄募化大修七岩山寺,并立碑记。民国十二年,乡绅牛明允提倡将乐楼改造为景贤阁,奉祀乡贤,并立碑记。
结语
综上分析,可以做出如下结论:
1、七岩山地区从北魏到唐一直是佛教圣地,受唐代武宗会昌灭佛的沉重打击,历经了一百余年的空白期。在此期间,五代战乱频任,民不聊生,最基本的生存需求燃发了新的信仰对象,自古就是佛教灵山的七岩山转变为娘子神山神。加以北宋初期,面临辽国的军事压力,新的“夷夏之辩”治国理念产生形成,地方官吏顺应时势,在民众原始朴实的单纯祈雨信仰上,加入了摩笄夫人的忠义气节思想,附会了朝廷的旨意,引领着民众的信仰,逐步推崇认可七岩山娘子神。
2、北宋徽宗崇宁时期,七岩山娘子神被朝廷敕赐封号为“惠应圣母”,脱离了原始的土著崇拜,上升为国家级的祭祀层面,为以后的传承信仰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3、明代成化年间,七岩山圣母信仰功能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由单一的祈雨功能发展成为祈嗣功能,并且由庄王朱钟铉现身说法,促进了七岩山圣母信仰范围的扩大和影响的深远。
编辑:和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