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三——阎锡山软禁冯玉祥
阎锡山邀请冯玉祥来山西的目的，是出于如下打算：控制了冯玉祥，就等于控制了西北军，增强了自己的力量，蒋介石就不敢对他轻易用兵万一蒋介石一意孤行，派兵攻打他，他就可以联冯反蒋，借冯玉祥调动西北军。
而眼下最有利的办法是先稳住蒋介石，争取时间，一面与冯玉祥、李宗仁、张学良及其他军阀互相勾结，扩大自己的声势，一面积极扩充军队，加强实力，预防蒋介石的攻打。所以冯玉祥到山西后，他一面与冯周旋，共商反蒋大计一面迷惑蒋介石，假意作出国准备，到北京检查身体，购置服装和用具。蒋介石为了摸清他的思想，也为了拉拢他，亲自到北平进行劝阻，并对阎推荐到南京政府的人员，一律委以重任，提升赵戴文为国民政府监察院长。蒋阎两人的关系表面上显得十分密切，暗中则积极活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蒋介石对阎锡山留冯玉祥住在山西，一直不放心，始终感到是一块心病。先后派何成浚、吴铁城、方本仁、何应钦等做为代表，到太原探听动静，要求阎锡山送冯玉祥出晋城。方本仁到太原后，得知冯玉祥仍住在晋祠，便请阎的电务处代发电报给蒋介石，请蒋于10月2日由石家庄派便衣宪兵到太原，雇大汽车秘密把冯劫走，再坐火车由正太线送南京，向冯问罪。方本仁自认为他使用的是特别电码，阎锡山的电务处不会破译，想不到阎的电务处十分有本事，立即破译出来，报告了阎锡山。阎令将10月2日的“2”字密码改为“5”字密码，将劫冯的日期推迟3天，从而从从容容地把冯玉祥转移到了西汇别墅。冯玉祥鉴于当时的反蒋形势，希望和阎锡山商定反蒋计划，回陕后对蒋作战，便也同意去西汇。 为了表示友好、隆重，冯动身到西汇前，阎锡山就派行营政务组员冯汉贤(冯杰三)致电河边村，密告阎书堂和河边村公所，做好迎接冯的准备工作。9月30日(农历八月二十八日)，阎锡山陪同冯玉祥来到河边村汽车站时，只见黄土势路，清水洒街，到处张贴着欢迎标语。河边川至中学和小学的学生，手持红绿小纸旗，打着横幅，列队欢迎。有两条标语，红纸黑字，贴在宽大的灰白布上，一条写着：“旗戟遥临，同亲仰望”一条写着：“锦茅壮挂，共目思光”。两条标语由学生簇拥着，在秋风中不住地点头。阎书堂和冯汉贤等人也早已在站台上等候。于是停了车，阎锡山和冯玉祥走出汽车。冯玉祥又高又胖，比阎锡山高出一头。他头戴毡帽，身穿粗布蓝色大襟棉袄，腰里还勒着一条布腰带，脚上穿着布鞋，完全是一副农民打扮。冯玉祥见了阎书堂，急忙行礼。阎父请冯到文昌堡家里休息。冯说：“老伯迎接，玉祥实在不敢当。已与伯川约好先到西汇，容改日登门拜见老伯。”阎父摸摸冯的粗布衣服，问：“你就穿这些衣裳?”冯笑着点点头。这时，学生们挥旗高呼：“欢迎冯总司令!”冯拱起双手，连声说：“兄弟实不敢当!兄弟实不敢当!”随后，阎锡山把冯玉祥安置到西汇别墅的紫金楼上。第二天，接受冯玉祥的要求，又把冯玉祥及随员安置到西汇别墅东边的几间窑洞里。 来西汇的当天，阎锡山举行了盛大宴会。席间，阎锡山向冯玉祥请教了三个问题：中国如何治?敌军如何灭?共党如何办?当夜阎锡山住在建安后茶窑岳丈家里。第二天，冯玉祥与随员李书城、刘定五在阎锡山河边行营人员薄驺凤的陪同下，到建安回访了阎锡山。10月5日，借口西汇新建，房屋潮湿，又将冯玉祥迁至建安后茶窑徐一清公馆，两人继续研究倒蒋计划。 早在一个月前，西北军因不满阎锡山软禁冯玉祥，又因经济困难，急需钱粮，便在冯住晋祠时，与蒋介石恢复了交往，冯部鹿钟麟在南京当了军政部长。以后，冯部宋哲元又派参谋长陈琢如到南京见蒋，弄到不少给养。人们传说西北军要用武力解决阎锡山，救出冯玉祥，蒋介石对此全力支持。阎锡山知道后，非常着慌，深怕西北军与蒋直接往来，自己在蒋介石面前失去“分量”更怕蒋介石和西北军联合起来，攻打山西。于是，赶忙改变态度，中秋之夜，亲自携带各种礼品，从太原到晋祠访晤冯玉祥。 阎晤冯后，表示了歉意，冯也表示了谅解，两人握手言欢，共商讨蒋大计。阎锡山建议西北军打响，把蒋军引过去以后，出其不意，从津浦路一直南下，抄蒋的后路，使其措手不及，首尾不能相顾。阎锡山还建议，为了迷惑蒋介石，使蒋误认为阎、冯之间矛盾尖锐，这次战争只是西北军单独发动的讨蒋战争，冯玉祥可暂留山西，先指定一人代行指挥，等山西军队出兵，冯再回军中。 现在，两人在西汇和建安继续研究，冯玉祥同意了阎的进军部署，但提出西北军内部需要整顿，愿及早回陕西。阎锡山怕冯玉祥一走，自己失掉王牌，便说：“大哥早日回去，当然必要，但一早被蒋介石识破，后果就不可预料了。”阎锡山保证最迟11月初，一定出兵。于是1929年(民国十八年)10月10日，宋哲元等通电讨蒋，由宋代理冯的总司令职务，孙良诚任前敌总指挥。出兵潼关，接连打胜仗，很快占领洛阳，又分兵两路向东进攻。 战争打响以后，阎锡山始终不表态反蒋，也未发兵接应西北军。只派高级将领傅作义陪同西北军常驻太原的代表薛笃弼(字子良，山西解县人)，到建安请冯玉祥去太原商量军务。冯到太原后，阎又陪同冯到太原火车站视察晋军出征。只见阎的炮兵司令周玳亲自指挥。把成批的枪炮弹药装上火车，静候发令开车。阎请冯发令，冯手摇绿色小旗，将军车送走。随后，阎与冯一同回到傅公祠(地址在太原东缉虎营今山西省政协所在地)，阎大摆宴席，预祝胜利。双方高兴，一直谈到日落西山。想不到就在这时，周玳发来电报，说军车到阳泉后，惊闻娘子关附近的铁路桥梁被炸，请示部队行止。冯看完电报后，怀疑其中有诈，阎担保部下不敢谎报军情，命令部队火速抢修桥梁，又说自己要亲自前往观看，便把冯请进汽车，送回建安。 西北军讨蒋后，阎锡山为什么一直不表态反蒋?周玳出征后，为什么又发生铁路桥梁被炸事件?原来这都是阎锡山的圈套。他根本不准备反蒋，他认为反蒋的时机还不成熟。他与冯玉祥商议联合反蒋，只是为了离间西北军与蒋介石。冯玉祥没有识破他，又一次上了当。 西北军得不到晋军的支援，反蒋战争很快失败，纷纷溃退到潼关以内。冯玉祥痛恨阎锡山背信弃义，愤而绝食。经李书城等人再三劝说，才恢复吃饭。阎锡山怕冯玉祥逃跑，让警卫旅旅长杜春沂(字仙洲，五台县五级村人)在建安村周围和附近的西建安、瑶池、槐荫、河边等村驻了军队还乘雷雨之际，派人把蒋村(这里是建安、河边村去太原的必经之路)牧马河上的木桥炸毁在忻州公路上挖了一条壕沟，设置了木栅栏，不准汽车自由通过。据凌勉之回忆，有一天，他由太原西北军办事处处长陈希文部同，去建安会见冯玉祥时，走到忻州公路上的壕沟前，下车后受到了几个便衣警察的反复盘问和检查。经过再三说明，弄清见冯的目的不是政治问题时，才放他们通过壕沟、木栅，改乘特备的汽车到了建安。 冯玉祥被软禁建安以后，无事可干，每日早饭后出外，不是帮助农民劳动，就是打扫街道，还到百姓家里串门，和农民促膝谈心。不久，李德全和女儿也从晋祠来到建安村。 这一次西北军反蒋，尽管阎锡山欺骗了冯玉祥，他自己并未出兵，但他知道蒋介石一直到对他不放心，李宗仁、冯玉祥已被打倒，蒋介石迟早要打到他的头上。所以他日夜考虑着这个总是昼废其食，夜失其眠……终夜彷徨而不知所措“(阎致蒋电语)，心里异常烦躁，看见茶盅酒杯就想摔，精神十分反常。 11月下旬，唐生智派代表袁华选(士权)从河南来太原与阎商洽倒蒋事宜，阎表示同意。袁又到建安会见冯，双方也达成协议。不久，阎锡山派赵丕廉为代表，到信阳与唐约定，由唐通电，拥阎为首，共同倒蒋。阎接济唐部军饷60万元。12月5日，唐生智发表通电，提出“拥汪(精卫)反蒋“的主张。阎认为唐背信弃义，非常不满。便于12月20日，与张学良等10人发出号电(20日)，决定“拥蒋讨唐”。1930年(民国十九年)元旦，阎亲赴郑州主持讨唐军事部署。蒋介石表示表面上欢迎阎锡山参加对唐作战，任命阎为陆海空军副总司令，使阎成了蒋介石以下坐第二把交椅的重要人物。但阎锡山最初决定与唐生智联合反蒋的内情，却早已被蒋侦察清楚，因此，蒋又暗中派河成浚与韩复榘在郑州活捉阎锡山。阎锡山通过电务处，破译了他们往来的有线密码电报，得知消息后，又得到刘春荣的密告，便于1月15日身穿便衣连夜偕赵戴文、孔繁蔚、南桂馨，乘火车逃到新乡转回太原。从此，与蒋介石的矛盾更加尖锐。不过，蒋、阎都善于使用权术，尽管暗中积极准备搞垮对方，表面上却还显得异常亲热。蒋介石一面拉拢阎，一面设法离间阎、冯，并亲自打电报给阎，请阎 实践“请焕章(即冯玉祥)出洋之约，复其自由，并确实负责实行编遣会议之议决案，以昭示大信于天下”(1930年2月9日蒋致阎皓电)。阎锡山高喊拥蒋，服从中央，给蒋打电报说：“进如利党利国，则愿同钧座进退如利党利国，则愿同钧座退。进退悉当以党国福利为依据。锡山与钧座，一德一心，共维党国，矢志弗渝”(1930年2月13日阎致蒋元电)。“钧座待山甚厚，知山亦必深，山如有负钧座之心，当发动于钧座危急存亡之时，不发动于助钧座平乱之后。……服从”(1930年2月8日阎致蒋巧电)。“……锡山追随钧座，共生死患难者有年矣!山自处如何?对钧座如何?对国家又如何?钧座均知。谅我，罪我?锡山决不以一言一字致烦钧座……若谓锡山别有辜负钧座之谋，于津浦、平汉准备军事，纯系挑拨离间者之言，祈勿轻信，是为至祷。谨电陈复，并乞谅察”(1930年2月20日阎致蒋号电)。表面上与蒋虚与委蛇，实际上却紧张的接待反蒋各派代表，商谈联合反蒋事宜。 冯玉祥在建安村一连住了许多天，不见阎锡山的影子，更不见他发动反蒋战争。最初商量好的联唐倒蒋，竟成了拥蒋倒唐，形势的发展，实在让他捉摸不透。冯再三要求让他回陕，单独发动反蒋战争，阎锡山一直不予表态。他再也忍耐不住了，12月14日(农历十一月十四日)，准备乘汽车偕同随从人员到太原见阎。走时，阎的内弟人徐玉峰劝冯不要走，冯非走不可，命令开车前行。杜春沂急忙打电话向阎请示，阎命令采取一切行动加以阻止。于是杜春沂紧急集合卫队，将冯的汽车严密包围起来，又通知沿路驻军立即出动，三步一岗，两步一哨，把山坡大道戒了严，不准行人走动。汽车路上，每隔一二十步，就放着树枝、树杆等障碍物，使冯行动极难。当冯玉祥的汽车开到黄土沟(地名)时，迎面被几辆汽车拦住。杜春沂再三劝阻，冯非走不可。冯怒对杜春沂说：“杜仙洲惟独把我枪毙了吧!”杜春沂不为所动，跪在冯的汽车前面，哀求他转回建安，说：“我春命保卫你老不离开建安你老要是坚持离开，我就死在你的车轮下。因为阎总司令下令，我要看不住你，就要我的脑袋。阎总司令已邀请各方反蒋势力派代表前来太原共商反蒋大计，一俟代表到齐，就会请你到太原。” 最后冯只好回建安耐心等待。 冯玉祥这次举动，从上午十来点钟一直到下午四点钟，轰动了平津各报。第四天，阎锡山派商震、赵丕廉到建安，对冯做了些安慰。 以后，冯玉祥见他的私人医生陈崇寿和自己身材、相貌有些相似，便密谋化装成陈大夫，伺机逃走。随从邓哲熙认为“太冒险”，加以劝阻，方才罢休。李书城因为冯玉祥来太原是他规劝的，心里非常难过，每日打坐习静，表示一定要和冯在建安把这所“监狱”坐穿。 这以后，阎锡山紧张地与反蒋各派接触，不少反蒋的头面人物，纷纷来太原或河边村会见阎锡山。这些头面人物有邹鲁、谢持，还有汪精卫、李宗仁、白崇禧、刘文辉、樊钟秀、刘镇华、张学良、井岳秀、刘湘等人的代表。这些人都认为只要阎锡山振臂一呼，全国响应，蒋介石就只有下野了。于是，阎锡山成了全国注目的人物，太原和河边村成举足轻重的地方。河边村到西汇别墅，沿路岗哨林立，仿佛早已进入战时状态。 这时，被软禁的冯玉祥，一来恨蒋，二来恨阎。因为逃不出阎锡山的封锁线，便另打主意，改变办法，一面继续与当地农民谈天说地，清街扫雪，一面暗暗命令住在天津的鹿钟麟回陕，负责指挥西北军。鹿受命后，于年底取道大同，化装成商人到了建安，与冯秘密会面。两人相抱大哭后，冯委任鹿为国民军代总司令，令其火速回潼关主持军务，尽快采取措施对付阎。冯还亲笔在一本《三国演义》上，用药水密写了给鹿钟麟和宋哲元的信，要他们一定设法对付阎，最好能联合韩复榘、石友三协同动作。鹿回到潼关后，与宋哲元等人按照冯的指示，密派代表李炘、闻承烈分坡赴开封、南京，会见韩复渠、石友三和何应钦，秘密协商反阎拥蒋。鹿密电韩说：“我北兴兵攻晋，史愿听指挥。”又在潼关发出拥护蒋介石开发西北的通电。 阎锡山的电务处破译了鹿钟麟等人的密电后，阎锡山大吃一惊。迫于自身的利害，决心反蒋。为了取得冯玉祥的支持，变西北军“联蒋打阎”为“联阎打蒋”，又于1930年(民国十九年)2月27日(农历正月三十日)亲自乘车到建安，再次访晤冯玉祥。这次两人见面，一反常态，竟抱头痛哭起来。阎用极其“诚恳”的态度向冯说：“大哥来到山西，我没有马上发动反蒋，使大哥受了委屈，这是我对不起大哥的第一件事。后来宋哲元出兵讨蒋，我没迅速出兵响应，使西北军受到损失，这是我对不起大哥的第二件事。现在我们商定联合倒蒋，大哥马上就要回到潼关，发动军队。如果大哥对我仍不谅解，我就在大哥面前自裁，表时心迹。大哥回去以后，要是带兵攻打我，我决不还击。从今以后，晋军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大哥的军队也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一律待遇，决不歧视。”阎还交给冯现款50万元，花筒手提机枪200挺，面粉2000袋，作为欢送冯玉祥回陕的礼物。冯玉祥见阎锡山两眼含泪，急忙阻止说：“以前的误会尽可忘记，当务之急是尽快让我返回陕西，收拾残局，重振军威，打倒蒋介石。”冯玉祥此时唯一的希望就是迅速回到军中。因此一再表示从今以后，与阎锡山一心一德，共同倒蒋。这样，两人又握手言欢，共同表示一定要“同生死，共患难，反蒋到底。”并歃血为盟。在场的有李书城、王鸿一、梁式堂等人。这一次，两人密谈了两三个小时，双方约定次日回太原。 2月28日上午十时，阎锡山陪同冯玉祥一家回到太原。这时，由于李宗仁、张发奎等人已经发出了推举阎锡山为陆海空军总司令，冯玉祥、张学良为副总司令的通电，于是阎锡山在太原召开了倒蒋会议，并召开了倒蒋的军事会议，成立陆海空军总司令部，决定分兵三路时军。因为冯玉祥要回陕西指挥西北军，阎锡山特举行家宴，盛情欢送。冯玉祥为了表示真诚，答应把妻、女继续留在山西。3月8日，冯由太原秘密回到陕西。10日到潼关，结束了在晋的软禁生活。
编辑：刘丽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