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谷 雨中游最惬意
站在情人谷脚下,目之所及处,满是苍翠,那深深浅浅的茂密的绿,仿佛从天而降的屏障,将尘世的喧嚣远远隔开。偶有鸟鸣,声音清脆而空旷,如天籁。
情人谷位于山西省宁武县管涔山脉,又称马仑潭,以此命名是因附近的一个叫马仑的村落;管涔山又属阴山余脉,被誉为晋山之祖,它既是汾河的源头,也是桑干河的源头,汾河与桑干河一南一北,一脉相承,绵延不绝,福泽三晋大地。
午后,我们一行十几人顶着小雨,向着这个不到十华里的峡谷进发。
柔可克刚,坚硬的石阶也耐不过经年的瀑布飞溅的水滴的击打,被磨砺得没了棱角,需小心拾级而上。一侧奇石林立,一侧流水潺潺,水清见底。在这里,树木花草恣意生长,无拘无束,保留了原始的野性。华北落叶松与云杉是最健硕的,但云杉要比落叶松更胜一筹,树形端逸,直入云霄。柳树和杨树看起来并不是人为种植的,更像是在某一年的春天,飞絮飘到了这里,然后落子生根安了家,它们同落叶松与云杉性格迥异,生性慵懒,不肯拔得更高,漫无目的地惬意地生长,枝杈舒展到了极致,所幸这情人谷的胸怀足以容得下它们。
行至一个圆形水潭旁,上有岩石峭立,绿叶蓬出,细流涓涓而下,水质清冽,与潭水交会碰撞的一霎,溅起大朵水花,很是有趣。此处景致虽小,却让人流连,又怕与队伍落得太远,只好匆匆别过。
流水中有落叶似小舟顺流而下,更增添了几分生动。想起王羲之笔下永和九年的那场盛会:……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当年的四十二名士大抵也就是在这样的清幽处吟诗作赋饮酒的吧,惟缺少绿竹。
古时就有才高气傲的士子大夫隐居山野,以贴近自然为乐事,求身心之解脱。
五胡十六国时期,前赵昭文帝刘曜就曾隐居于管涔山。史书上只是笼统地提到管涔山,没有具体到哪里,也许当时就隐于情人谷也未可知。
据记载,刘曜为山西忻州人,匈奴血统,是前赵光文帝刘渊的养子。他天性聪慧,擅草书和隶书,剑术精准,且胆略超群。一次,随刘渊上山打猎时,忽然雷雨交加,众人聚在一棵树下避雨,一声炸雷后,众人皆扑倒在地,唯有刘曜站立其中,不动声色。刘渊赞道:“此吾家千里驹也……!”
刘曜二十岁时,游至洛阳,因触犯了法律被定罪,为避杀身之祸而逃至朝鲜,直到朝廷下了赦令才回国。此时的刘曜,背景离乡已久,与亲朋多有疏离,且生性“拓落高亮,与众不群”,遂隐居于管涔山,终日“以琴书为事”。有杜撰说,一天夜里,忽来两童子奉管涔王之命向他献剑一柄,上刻有:神剑御,除众毒。此剑还会随着季节的变化而变色。从此,刘曜视之为宝剑,随身佩带。
刘曜在赵国开国之初已立下赫赫战功,他在覆灭西晋的战斗中骁勇厮杀,之后便驻守长安。他对长安的山水人文情有独钟,登基后又迁都长安,后率兵攻克了今山西的高平县、长子县和太原。但刘曜终是一名武将,缺少治国安邦的策略,执政后期,他大兴楼台寿陵工程,引起了很多部下的不满。
刘曜的死是惨烈的,咸和三年十二月,朔风凛凛,刘曜在与石勒的战斗中大败溃退,身负十余处伤被俘获。之后,石勒命刘曜给其子刘熙写信劝降,刘曜也还是有气节的,他在给儿子的信中写道:“与大臣匡维社稷,勿以吾易意也”。大意为:与大臣们以匡正维护国家社稷为重,不要因为我而改变你的意愿。石勒震怒,于是杀了刘曜,结束了这位前赵末代帝王的命运。想当年,刘渊在位时,为了巩固刘渊的政权,刘曜与石勒同仇敌忾,血雨腥风。最终却死在了他的刀下。
纵观这段历史,刘曜与石勒之间,只有胜负,没有对错。他们为历史做出了牺牲,也是历史的推进者。
我们在行进到五分之一的路程时,雨越来越大了。同行的有一半折返下山,剩下我们七个人正犹豫是否也下山,小议了一番后,继续前行。沿途看到许多不知名的形状各异的草和绚丽的小花,只匆匆瞟一眼,来不及去拍,脚下的湿滑,让我们无心再去恋风景。
在走过一段晃晃悠悠的软桥后,终于来到一个木亭里避雨,木亭建造于流水之上,飞檐雕画,朱漆描金,古拙素朴,是这峡谷里不可或缺的一物。一旁仍然是险峻的岩石,这峡谷里的石头多是没了棱角的。软桥的铁链上挂着零星的同心锁,只有这些锁才与情人谷的名字有了一点联系。我们行到这里,大概只游了景区的三分之二,终于抵不过雨的冲刷与随时滑倒的危险,只能返回。
为了避免重复看风景,我们选择了另一条小路,脚下仍然是青石阶,在接近谷口时,有一方平地,这很难得。一侧是一座小庙,但见香火缈缈。这时,雨小了些,有丝丝缕缕的蒸气升腾,在我们身边萦绕,仿佛沾了仙气一样。
很遗憾,我们没能看到宽阔湍急的瀑布,没路过石桥,更来不及一饱“神树”的风采。此时已夏至,如果是春天,还可以感受桃花苑和杏花岫的绮丽与清绝。
走出谷口,那些茂郁的云杉又映入眼帘,它不惧这山坳里的空寂,一路向上,以蓬勃的姿态自由生长。下辈子,希望自己也是一棵树。
我们聚在一起拍照时,有同伴感慨地说:“想想这一生,我们还会不会同样的几个人再冒雨攀这里了?”互相望望,是啊,人生没有重复,相同的我们再来到这里的概率几乎为零,而且,还要等一场雨来。
世上种种,因缘际会,善恶一念,无论怎样的相遇,执念于一人或一事,都是人生这场修行里必诵的一课。惟让时光滤去杂质,呈现出我们内心向往的那一泓澄澈。
当我们的车驶出情人谷时,雨停了,太阳光从厚重的云隙里喷薄而出,霞光四射,有奇幻的异彩;远处,群山环抱,青色的峰峦间或褐色的岩石似长龙绵亘不绝;田野上,风拂过油绿的叶子,一浪掠过一浪。白色的炊烟从红瓦顶的小屋袅袅升起,屋旁,一个孩子在追逐着一条狗。所有的风景迅速向后飞奔。
编辑:刘寰羽